檀双菌子🍒

忙着好好生活和爱自己,有空的话也会回来

【彬廷】 小半

小半




前半部分有点啰嗦,整体是个无聊的回忆梗


郑锐彬 X 朱正廷,1v1,自娱自乐勿上升,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1


朱正廷端着食堂的餐盒找到角落里黄明昊范丞丞他们早就抢占好的位置时,尤长靖正带着代班vj的麦和移动摄像站在打饭的窗口用他口音独特的马来西亚普通话甜丝丝的介绍每一样菜式。他转过头看了一会儿和往常一样的录制流程后觉得有点无聊,就坐下来往嘴里兴致缺缺的扒了一口米饭。


身旁的黄明昊正在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可怜巴巴的被迫完成减肥大业,手里的一个橙子被他咬的怨念十足。果香四溢的橙汁蹭在他的手背上,朱正廷有点嫌弃的扔了包纸巾过去,却换来一个傲娇的白眼。


黄明昊看了一圈坐在自己身边的人餐盘中各式各样的菜,一面腹诽一面试图用视线偏离来转移注意力。他转过身眨巴着眼睛向四周看了一圈,觉得有股视线滚烫而黏腻的落在自己这桌所在的位置。


他觉得这样毫不掺假和遮掩的目光让自己有点后背发痒,本着求真务实的好奇心开始巡查般的扫视起餐厅里正小型聚居堆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借此放松谈笑风生的练习生们。



黄明昊小雷达一样的眼神巡视了个遍,最后余光所及之处正好和同时往他们坐落的方向目不转睛像是注视着什么的人打了个照面,他留心多看了两眼,然后狐疑的转过身。


身边埋头苦吃的范丞丞和毕雯珺丝毫没有察觉到与往常相比有什么异样,黄明昊转了转眼珠,偷偷地趴在朱正廷耳边说了句悄悄话,正好呼吸间还有点痒。


“哥哥刚才好像有人在看你。”


他看朱正廷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平白生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错觉,抢在朱正廷试图用低头吃饭蒙混过关之前又补了一句:


“好像是和我这几天一起练歌的郑锐彬哥哥。你认识他吗?”


朱正廷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在黄明昊有点八卦和小期待的眼神中象征性的转过身去假装寻求真相。他勉力作出小心翼翼而又强压住好奇心的样子,用余光瞄了一眼斜对面桌角和周围人打打闹闹混成一片看起来脾气很好的黑发男孩,后者今天依然穿着那件几乎不离身的中戏校服,头发随意的抓了个造型,却在脱离了厚重齐眉刘海之后显出一分高强度练习下还难能可贵的阳光活力来。


郑锐彬正在开玩笑的用筷子去抢站在一旁采访他的尤长靖盘子里的粉蒸肉,一面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朱正廷转过头,下意识的无视了黄明昊炽热焦灼的目光,夹菜的动作不偏不倚落到范丞丞盘子里所剩无几的粉蒸肉上。


“哥你喜欢吃这个?”范丞丞迅速护好自己在抢饭大军中曾经收获颇丰如今经历一番狼吞虎咽扫荡后略显狼藉的餐盘,俨然一副被偷了菜以后的炸毛模样。“那你自己去盛啊。”


朱正廷一脸严肃的咀嚼着这块抢来的肉,看起来像个挑剔苛责的美食评论家:“我觉得粉蒸肉也没那么好吃。”


黄明昊抢在范丞丞前面一步先翻了个白眼。隔壁桌的食堂突击花絮录制已经差不多要接近尾声,不时传来几句对今天菜色火候掌握的评判一二。他偷偷瞄了一眼,觉得刚才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来自于郑锐彬的视线或许真的只是瞬息之间的错觉。


他听见郑锐彬语气中带着笑意脸上却还一本正经的给周围聚在一起的人科普“广式粉蒸肉和食堂粉蒸肉的区别”,忽然觉得自己的大惊小怪很没意思。一转头发现身边的几个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个个都是一副饕足的样子,撇了撇嘴随着周围人一起站了起来。



朱正廷路过郑锐彬那一桌的时候视线堪堪和对方有点尴尬的撞在了一起,郑锐彬举起右手友好的向他挥了挥,这个有点刻板生硬的招呼还没打完朱正廷就假装没看见一样快步略了过去。他怅然若失的放下手,脸上却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黄明昊从后面追上来,不死心的用肩膀撞了一下缩在羽绒服毛领里鸵鸟一样的朱正廷:“哥哥你真的和他不熟吗?”


朱正廷摇了摇头,有点生硬的说了一句,不熟。


“真的吗?”黄明昊加重了一点自己的语气,带着对自己忿忿的质疑。“不应该啊。”


他听见朱正廷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广东菜真的不好吃啊。”



2


2015年的春节朱正廷是在北京过的。那一年的冬天有点冷,尤其是在他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笨拙地一点点挪进宿舍的时候,他无比痛恨自己没有提前裹上最厚的羽绒服导致现在只能要风度没温度的瑟瑟发抖。


积了一层雪的马丁靴两侧沾着融化一半的冰棱,连带着他的鞋子都显得泥泞和狼狈。朱正廷站在台阶下面漫不经意的跺掉鞋上的雪花,一边脱下手套往掌心呵气一边东瞧西看。


他从南方城市风尘仆仆的远赴他乡来到北京的教育培训机构,只是为了能在两个月以后的艺考中取得一个更好的名次。这个年味越来越寡淡的春节也变成了突击训练的寒假中一个勉强支撑自己不因考前焦躁而心态不佳唯一的盼头,却在环视了一圈宿舍楼道的条件和氛围之后越发觉得冷清无趣起来。



朱正廷百无聊赖的扯着自己的毛线手套,万分抵触却又无可奈何的准备拉扯着自己的行李向楼梯上艰难攀爬。他低着头,有点长的刘海朦胧的盖住眼前的视线,脚下的路走的磕磕绊绊心不在焉。


十几层台阶的距离因为行李和他倦怠退却的心情被无限放大,他咬着嘴唇忿忿的拉扯着行李箱,暗暗抱怨楼道不够宽阔地板不够清洁,反骨效应让他觉得这里没什么好,多的只是被迫降落和为前路挣扎的背水一战无可奈何。


还差几级台阶就要成功登顶的时候,走廊里忽然传来一阵青春期男生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伴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篮球与地板的碰撞声由远及近,耷拉着脑袋的朱正廷在好不容易把行李搬到楼梯上之后也凑巧和拿着篮球原本脚步轻快的男孩撞在一起,行李也光荣的倒了一地。


他的大脑当机和迅速推开之间只用了差不多0.1秒的时间来消化,对方就已经一脸抱歉的帮他扶起被撞倒的行李箱,顺便小心翼翼掺杂着关切的问了一句“同学你没事吧”。朱正廷抬起头打量着这个一脸无辜的罪魁祸首,那人穿着干干净净的黑色过膝羽绒服和白球鞋,肩膀上还有洗衣粉味儿。


朱正廷脾气很好的笑了一下,说:没关系。


那个人梳着和他年龄有点不符的厚重平刘海,整张脸几乎挡了一半。大概是出于愧疚,对方主动提出当朱正廷的向导,还伸手接过他的行李准备帮他拎到门口。朱正廷婉拒了他的好意,反而蹲下身把那颗沾了灰的篮球捡起来塞进男生的怀里,摆了摆手。


和那个男生结伴的几个人已经走到了楼梯转角,此刻正一边笑一边冲楼上喊“阿彬你快点”。朱正廷看着这个穿着黑羽绒服的男生笑着冲他露出一口雪白的牙,然后挥挥手一边运球一边往远处跑去。


是彬还是兵来着,朱正廷拎着行李开宿舍门的时候仰着头回忆了一下刚刚那些人对这个男生的称呼,发觉自己并没有听清。



这才是朱正廷第一次见到郑锐彬,高高瘦瘦肤色还有点黑,实际上和校园里背着双肩包穿着校服性格开朗的好学生没什么两样。



朱正廷学的是现代舞,这栋宿舍大概是整个教育机构报名学员的混搭,隔壁或许是报了乐器整晚吉他声响个不停,隔壁的隔壁更恐怖,声乐开嗓的歌喉成了整栋楼每天早上的起床闹铃。


郑锐彬住的寝室离他隔了挺远,他是学音乐剧的,一天到晚待在寝室的时间实属有限,不是在教室排练就是在体育馆打球。他们第二次会面还是小年那天他一个人在寝室拿着手机愁眉苦脸的想要多加几块配送费订一份看起来不那么难以下咽的外卖,外面就有人弃而不舍的敲门,朱正廷才从床上爬起来狐疑的拉开门,就看见门口站了个又高又瘦很眼熟的男生。


郑锐彬跟他友好的打了个招呼,朱正廷脑子慢了半拍,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他第一天来就撞上的有缘人。他回了个招呼,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该称呼什么。


“我叫郑锐彬,”对方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主动做起自我介绍来。他手里端着几份用食堂外带餐盒打包好的饺子,塑料袋里还有加热后熏出的水蒸气。“今天小年,我从食堂带了一堆饺子回来,每个寝室都有份哦。”


朱正廷接过郑锐彬手里的饭盒,觉得热气熏得眼圈有点酸涩。他点点头扯出一个礼貌温和的笑容,说,谢谢你啊,我叫朱正廷。


那个平常他连看都不屑的简易饭盒安静的躺在有点杂乱的书桌上,朱正廷想了想,拆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个放进嘴里,是韭菜鸡蛋馅的。


他不太喜欢韭菜的味道,却在这个飘着小雪的小年夜把饭盒里有点黏在一起却依旧带着温热的饺子吃得干干净净。



3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偶像有新番恐怖箱的录制是分组搭配完成的,郑锐彬和朱正廷好巧不巧分到了一组,和范丞丞黄明昊他们一起。


开始录制之前,两个人有意无意的选择紧紧挨着站在一起。强大却压抑的尴尬气场让反应迟钝如范丞丞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黄明昊若有所思的眼神在这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郑锐彬在和一旁的范丞丞讲话,而朱正廷低着头,一缕金黄的刘海从发带中间调皮的垂了下去。


他总觉得节目组的分组是有意的。



朱正廷以前在韩版101节目中也参加过恐怖箱的游戏,说起来他觉得有点丢人,明明已经给自己做好了打预防针的心理准备,手伸到箱子上还是忍不住条件反射哆哆嗦嗦后退,活像个尖叫瞬移的表情包。


仿佛是下意识的动作,他用手抓住了郑锐彬的衣袖。


站在边上年纪最小的黄明昊反而胆子最大,在一堆人吵吵嚷嚷的簇拥里伸手去摸箱子里未知的恐惧。还没轮到参与游戏的几个人纷纷发出惊恐的尖叫配音来烘托气氛,整个组的录制进度有点拖沓。


摄像机后面的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觉得被这群小孩吵得像在脑子里堵了一团棉花。他有点着急结束工作进程,催促的语气里多了一份苛责像是训斥。


朱正廷偏过头偷看一旁在应和录像师调动气氛的郑锐彬,郑锐彬脸颊上因为连续几天的通宵练习长了两颗痘,厚重的粉底也没能完全遮盖住他眼底的青黑和不自然的唇色,浓重的疲惫和憔悴透过精神体支撑的强硬外壳还是溜了出来。


他的眼神里带着温柔的鼓励,轻轻拍了拍朱正廷的肩,示意他大胆上去完成节目组的要求。朱正廷顿了一下,隔着衣服若隐若现察觉到一丝来自郑锐彬掌心熟悉的温热,他却权当是心理作用。



有点僵硬和久违的温柔。



“这分组是怎么安排的?”一旁拿着台本对流程的staff皱着眉头,镜头里的几个人配合起来僵硬生涩完全不是剧本想Q到的效果。旁边的摄像转过头指了指凑巧又难得的同时出镜在镜头里的郑锐彬和朱正廷,有点疑惑的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们俩熟吗?”


很快身边的工作人员就接上了他们几天以来观察过后想当然给出的答案:“什么熟不熟的,他俩有关系?”


朱正廷没听见台下的staff是这样评价他和郑锐彬长久以来艰难维持这样不咸不淡的关系,如果他听到或许还会侥幸感慨一番自己过人的演技。


可悲的是,即使在生硬回避和掩耳盗铃妄图瞒过他人的现实背景下,他们俩依然在这件事上保持了无需私下互通却一拍即合的默契。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再次会晤之前也曾经有过一段在旁人眼中看来天造地设的绝配之合,第二次等级评定之后站在高处的郑锐彬和朱正廷之间还有两个擦肩而过未完待续的拥抱和角落里旁若无人的亲密交谈,然而随着镜头的流逝那份独特的亲密却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除了一次兴奋中不由自主追寻大脑皮层深度指引拥抱在一起之外,余下的全部能够展现出来供人解读的只有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和回避。这样生冷的关系不应该出现在两个待人接物都一样春风和煦温柔大方的人身上,你所看到过的快乐与秘密都未曾真实,这人来人往中一次交换体温契合骨骼的拥抱也只是匆匆而已,温暖过了就算了。


那又有什么是真的呢。


事到如今,这些遥远的回忆坐落在杳无音讯的亘古里像是一场绮丽而脆弱的美梦,唯一遗憾的就是已经碎了。



4


朱正廷在北京过的那个春节大概是他所经历过的人生历程中最冷清的传统节日。那天他破天荒的给自己放了个假睡到自然醒,十点多钟拉开窗帘以后外面还是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


他拄着下巴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掏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临到饭点儿的时候才不情愿的裹上大衣,吞吞吐吐的往门外走去。


朱正廷在走廊里和郑锐彬撞了个满怀。这已经是第二次他们无意之间相互吸引的奇妙定律,朱正廷揉了揉自己被对方骨头硌得生疼的肩膀,就听见郑锐彬在他耳边问了一句:“你还没吃饭吧?”


他无所谓的点点头,心想一年到头怎么说也得放纵自己不规律的快乐生活一天。想不到郑锐彬又接着问了一句,今天晚上跨年你也一个人吗?


朱正廷对这个不太礼貌的问题有点头疼,不过良好的家教和长久以来保持的好脾气还是让他温和的笑了一下,然后有点无奈的回答:“好像是啊,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想到郑锐彬却脸上有点兴奋的摇了摇他的肩膀,这样突然自来熟的举动让他有点类似低血糖的眩晕。郑锐彬问道:“那今天晚上下楼和我们一起放烟花吧?”


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太糟糕的提议,朱正廷想了想,就答应了。



坐标北方气温骤降之后的夜晚对于一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来说无异于自然灾害级别的严峻考验。早就裹在被子里用手机直播看春晚的朱正廷听见楼下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越来越大才猛然想起,上午自己答应郑锐彬和他们一起下楼放烟花。


他有点痛恨自己当时的头脑一热,连带着心底哀嚎恋恋不舍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


朱正廷慢悠悠溜达到楼下的时候,郑锐彬和他的那些同学已经早早准备好了偷藏的小型烟花棒。其实他们也不太敢放肆的挑战宿管大妈的底线,只不过是青春期少年躁动的头脑一热用老套的方式在这个无聊而陌生的环境里抗争着迎接新的一年。


郑锐彬远远地看见朱正廷,挥挥手向他打了个招呼。“就你自己吗?你室友呢?”


“回家过年了。”朱正廷忍不住望天翻了个白眼。他瞧着郑锐彬连羽绒服的拉链都没拉上就敞着怀跟别人闹在一起,像个卸掉了假正经之后的疯小子。


“你不冷啊?”


郑锐彬没听清,朱正廷就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不冷吗!”


对方咧开嘴一笑就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不冷,我还是广东人哦。”



朱正廷抱着胳膊找了个相对避风的墙角看他们放烟花,这些简单的快乐在他眼中居然恍如隔世。


没过多久郑锐彬就跑过来,递给他一根点燃了前端的烟花棒。“走啊,跟我们一起吧?”


郑锐彬看起来很真诚,朱正廷被这种傻里傻气的真诚逗笑了。他就着郑锐彬的手象征性的甩了几下,相当于自己参与了他们的活动。烟花的火星在他们手中圈圈圆圆的坠落在雪地里,像一丛萤萤的繁星。


他偏了偏头,角度正好对着郑锐彬的侧脸。朱正廷发现郑锐彬的轮廓有那么一点好看,锋利硬朗的,又不会让人觉得冷淡。



“十二点到了吗?”


朱正廷放大了音量问郑锐彬,后者愣了一下用有点冻僵的手指笨拙的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好像快了。”


他手中的烟花也一点点在雪地里被蚕食殆尽,留下一个拭罢犹存的光斑。朱正廷说,你转过去,我许个愿。


郑锐彬被朱正廷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童心弄得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地转过身去。他们俩背靠着背,一个睁着眼睛假装在数天上的星星实际上神游天外,另一个低着头双手合十虔诚的在心底默念。


“好了。”朱正廷拍拍郑锐彬的肩膀,后者在掌心呵了呵试图用手心温暖一下冻得通红的脸颊。郑锐彬想逗逗朱正廷,就开玩笑的说,你都多大了还许愿,小孩子一样。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朱正廷有点嗔怪的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轻飘飘的横了一眼。“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还帮你也许了一个。”


“真的假的?”郑锐彬不信,这世上哪有萍水相逢投桃报李换一颗真心的好事。他靠过去亲昵的蹭蹭朱正廷的肩膀,讨好似的眨了眨眼睛。“那能不能偷偷给我讲讲?”


“说出来就不灵了。”朱正廷轻轻地把郑锐彬靠过来试图搭在他肩上的脑袋推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但我觉得肯定能成。不信以后咱俩有机会再见面的话,看看就知道了。



5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在镜头照顾到的地方朱正廷不动声色的从郑锐彬身边走开了。


他们俩在录制节目的过程中从来都不会选择坐在一起,即使是私下也是能省则省的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碰面,一旦狭路相逢往往草草一个招呼敷衍了事。


这种令旁人都觉得有些稍欠妥当的人际关系处理放在两个实际上都是中央空调类型的人身上,怎么看都露出一丝八卦可疑的味道来。然而即使是想破了头也偏偏找不出什么能形容彼此之间真正关系的理由,这种尴尬就持续性的蔓延下去。



朱正廷在录播室里面录春节那几天偶像有新番要放的物料,剩下几个和他录同样类型的就在外面一边等一边漫不经心的搭讪。录播室的门没关,从外面能看见屋里大概是什么样类型的放送,时不时能听见工作人员尴尬的暖场声。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外面排队等着的几个练习生好奇的探头往里瞅了一眼,朱正廷正好录到需要和staff合作完成的情人节告白特辑,他手忙脚乱的摆好桌上的奶茶杯道具,满脸通红的握住工作人员的手在镜头下磕磕巴巴的背诵台词。


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小范围的发出了起哄和玩笑的声音,郑锐彬有点不自然的轻轻咳了一声,一边的Jeffrey很善解人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动搭讪显得没那么尴尬。


“谈过恋爱吗?”


郑锐彬没想到Jeffrey是以为自己因为对情人节特辑录制尺度表示不满才好心给他打打预防针,他有点羞涩的摸了摸头,诚实并且心虚的说,好像没有。


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令他非常抓狂且难过。Jeffrey倒是没多想,安慰了一句:“没准咱们分到的任务会比较简单呢,开心点。”


这时候朱正廷从屋里脸色有点丧还有点羞涩的走了出来,径直扎进乐华line里软趴趴的抱怨:“分给我的告白好难啊!”


郑锐彬偷偷往朱正廷的方向看,没想到又被恰到好处的抓了包。朱正廷嘴上在和黄明昊讲话,眼神却有一搭没一搭的黏在郑锐彬身上,一旦两人视线对在一起,他就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


郑锐彬低头把自己一身的衣着搭配看了个遍也没看出有什么差异,他觉得朱正廷的眼神里有点埋怨的难过,这种难过和他一定脱不了干系。


今天他破天荒的没穿中戏校服配白色卫衣,反而换上了一套高领黑色针织毛衣,胸口挂着一条星星项链。


站在他身边的人顺手捞起这条项链的吊坠在手上掂了掂,开玩笑的说,这项链是不是古董啊?还挺沉的。


郑锐彬还没来得及回答,目光所及之处就看见朱正廷伸了个懒腰,衬衫布料随着他的动作掀起一角恰好露出腰间的一块皮肤,隐约可见一直延伸下去的一块刺青。


他自以为是的恍然大悟。



“朱正廷!”


郑锐彬站在楼梯口喊朱正廷的名字,他假装若无其事的脚步顿了顿,旁边还有队友在看,朱正廷咬了咬牙和他们说:我就说几句话,你们先走不用等我。


他们俩一前一后颇有默契的往洗手间没有镜头的位置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肩膀也靠的很近。郑锐彬反手关上门,一脸认真且诚恳的说:“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朱正廷知道,他依然事事都摆放在一个天真的立足点来思考问题。


不是没想过顺其自然的缓和两人之间这种尴尬的境地,但是朱正廷每次转念之间都会不可避免的肖想到,他与郑锐彬之间本应是单纯友谊的关系在贪念悄无声息肆意生长的时候早早变质,自从暗恋开始,就转判了无期徒刑。


“郑锐彬,你知道的,我们什么也耗不起了。”


郑锐彬诧异的张张嘴想反驳朱正廷所说的“难道我们之间一丁点缓和关系的回旋都被你看作没必要的浪费吗”,却在朱正廷抓住他衣袖的那一刻分崩离析。


朱正廷的眼睛里除了惶恐不安还有孤注一掷的绝望,他的声音像是来自远古的深渊,带起一串兵荒马乱。


“我们就当以前不认识,你说好不好?”


那种泣血一般的哀求狠狠拉扯着郑锐彬的心脏,他伸出手想环住朱正廷落叶一般瑟瑟发抖的瘦削肩膀,最终也只是颓然的落下。


“你说好就好。”


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郁结在胸口盘踞不下的往事铁马冰河一般踏碎一溜烟的前尘,随后炊烟一样袅袅散去。



6


2017年的夏天,郑锐彬也没想到自己还真的有机会和朱正廷在异国他乡有缘再会。


首尔的夏天和广州的夏天、北京的夏天都不一样,闷热潮湿的空气中带着炸鸡辛红酱甜腻的味道,郑锐彬站在舞蹈教室楼下的便利店低着头挑冰镇汽水,抬起手腕擦了一把垂在刘海上的汗珠。


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零钱,用自己还不太流利的韩语和店主磕磕绊绊的付款找零。便利店门口的太阳光有点毒辣,他躲在屋檐下小的可怜以供暂时乘凉的阴影里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汽水,心不在焉的看着对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大二的暑假,已经是中戏音乐剧汇演御用男主角的郑锐彬不知为何突发奇想,拎着行李箱买了一张飞到韩国首尔1M舞蹈工作室从头学起的机票。


这张长途旅行的票根上,至今还留有他当年温柔眷恋的坚定。



郑锐彬喝完了汽水,一边把塑料瓶在手里捏的吱嘎作响一边准备过到马路另一端回舞蹈室继续练习。他在红绿灯另一侧左右张望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对面的行人,有个穿着Gucci白半袖戴着口罩染了一头褐发的男生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本来还在心里吐槽“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要戴口罩捂得那么严实”,对方就已经过了这个绿灯径直走到便利店门口。郑锐彬侧了一下肩膀友好的让出进门的路,没想到褐色头发的男孩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倒退回来,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盯着他看。


他被这种目光盯得有点尴尬,下意识的歪了歪头准备转身逃走。没想到对面的人把口罩拉到下巴上露出整张脸,兴奋地压抑着声音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巧啊,在这儿怎么会遇见你?”


郑锐彬在脑海里前前后后搜索了一遍二十年来他所有交集的朋友同学,只觉得这人在他印象里要死的眼熟却偏偏说不上名字。对面的人眼巴巴的盯着他看了半天也欣赏了半天他尴尬冷场的样子,才笑眯眯的说,我是朱正廷呀,你还记得我吗?


他这才恍然大悟,想起艺考之前的那个相依为命互相取暖的春节。


朱正廷比那时候更瘦了点,脸上的青涩稚嫩已经差不多完全褪尽了,唯有一点可怜巴巴的婴儿肥显得整张脸在光鲜亮丽的衣着中没因高强度的练习生生活而疲惫憔悴。他的声音好像更软了些,温柔绵软的像汉江公园门口粉色的棉花糖,性格却开朗了不少。


朱正廷能认出来郑锐彬实属对方五官相貌没什么变化。只是两年多大学生活中肤色白了些,五官轮廓更加线条硬朗起来。他好像长了点个子,不过朱正廷憋着没说。



他们交换了手机号和微信,通过好友申请的时候郑锐彬还嘲笑了一下朱正廷过分可爱的头像。朱正廷认真的反驳他,你懂什么,我这叫一直保持童心。


朱正廷说要送郑锐彬回舞蹈教室,顺路还可以帮他介绍介绍首尔几条街道的风景。郑锐彬有点哭笑不得的指了指对面:我就在那儿上课,过条马路就是。


这样让朱正廷有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服气的“切”了一声。


不过随后郑锐彬的话让朱正廷的小骄傲又迅速膨胀起来。他说:我来这儿没几天,人生地不熟的,有机会你带我好好逛逛吧?


朱正廷迅速挺胸抬头还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打着包票说:“当然没问题。”


他们俩沉默的一起过了人行横道的绿灯,走到1M舞蹈室楼下的时候朱正廷重新把口罩拉回去一半,认真的和郑锐彬挥手说拜拜。不过他还没走出去就迅速转了回来,用中文在门口很大声的喊:“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郑锐彬才推开一半的玻璃门又被他放回原位,他转过头看着站在阳光下朱正廷一双弯弯的笑眼,干巴巴的挥了挥手说,我过几天还能再见到你吗?


朱正廷把手圈在嘴边,毫无顾忌的忽视了周围行人投射来诧异的目光。他看起来很开心,有一种重获至宝后发自肺腑的快乐。这大概就是语文书里讲过的“他乡遇故知”才能产生的化学反应?郑锐彬抓了抓头发,他想不出什么别的原因。


“好啊,你要快点联系我哦。”



7


手机上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昨晚,可郑锐彬此时有点焦急的坐在地铁上频频看着手表。他和朱正廷约好了今天晚上六点半的电影,然而他在舞蹈室练过头了。


他刚刚给朱正廷打过一个电话,对方那边听起来环境有点嘈杂,不过朱正廷很温柔的跟他说“没关系我等你”,他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这种待遇一边负罪感累累的暗暗批斗自己。


说起来看电影真的只是两个人无意之中一拍即合的一次约定。自从上次惊喜的偶遇之后两个人经常在夜深人静以后隔着网线毫无顾忌的乱侃,郑锐彬从来没问过为什么朱正廷和他作息时间惊人一致,都是睡眠严重不足的夜猫子。


难得有一个想要放纵自己的星期天,郑锐彬给朱正廷发消息,语气里带着点欠打的俏皮:你不是说要带我逛逛首尔吗,怎么说话不算数?


朱正廷过了好久才回复了几个哭的表情:最近太忙了。


不过他后面紧接着加上的一句让郑锐彬微微皱起的眉头迅速舒展开来。“明天我有时间,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郑锐彬嘴角挂着一丝自己都没留意的微笑,敲敲打打在键盘上输了一行字发送过去。


“好啊,那我请你看电影。”



电影其实有点无聊,是郑锐彬在一大堆还认不太全的韩文字符里随便挑了一个就掏钱买了票。放映到一半的时候他转过头去看朱正廷的侧脸,对方抿着嘴唇眼睛盯着屏幕眨也不眨,左手虚浮的悬在爆米花桶上,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


他抓了几颗爆米花干脆送到朱正廷嘴边,朱正廷下意识的吞了下去,然后在光线昏暗的电影院里迅速苦着脸可怜巴巴的说:完了完了,今天破例吃了太多高热量的东西,回去又要减肥了。


郑锐彬看了看他手边只喝了四分之一的可乐和吃了两块就攥在手里已经有点褶皱的鸡排纸袋,有点疑惑的问:“你是不是对自己身材要求太高了?”


朱正廷“啊”了一声,黑暗中他一双眼睛星星一般忽明忽暗,在背景是文艺片男女主人公拥吻的刹那轻轻说:


“你觉得我胖了好看吗?”


郑锐彬没忍住,伸手捏了一把朱正廷脸颊上还艰难残留少得可怜的那块婴儿肥。收回手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两个人似乎还没熟悉到可以毫无顾忌动手动脚的地步,不过朱正廷并没有在意,而是眼巴巴的盯着他看。其实他一点也不胖,甚至隐隐约约有了太过纤细的错觉。


“胖点好看啊,胖了可爱。”


朱正廷鼓起嘴,气呼呼的说了一句,我不可爱,我真的不可爱。



出了电影院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首尔的街道上亮起了灯,和天上的星星正好交相辉映。朱正廷走在郑锐彬左前方一点点的距离,回过头看着他笑,说:我带你去汉江公园吧?


郑锐彬看了一眼手表觉得时间还早,就欣然同意了。路过便利店的时候他顺便走进去买了两瓶橘子汽水,扔给朱正廷一瓶。


朱正廷看着汽水瓶上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开始嘲笑郑锐彬:“我以为你这么大的人了出门再不济也会买水果烧酒,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喝汽水,还是橘子味的。”


郑锐彬抬手就揉乱了朱正廷的头发,顶着鸡窝头样子却一点也没炸毛依旧温柔的朱正廷听见郑锐彬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这叫健康生活,我平时都喝营养快线。”


朱正廷终于毫不顾忌的大笑出声。他甚至因为这个反差萌强烈的笑话笑出眼泪,一面抓住郑锐彬的手腕,笑着说我终于看出来你还是个小朋友了,不然我总以为你在装大人。


指尖和手腕的亲密接触,这个不是标准意义上的牵手让郑锐彬的手腕有点发烫。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溜达进了汉江公园,又一直沿着路线漫无目的的走到江边。晚风吹得两个人有些微醺,朱正廷拉着郑锐彬在草地上坐下来,背后是首尔灯火辉煌的姹紫嫣红,眼前是汉江粼粼的水光和晚星。


朱正廷好像是被江边的风吹的有点冷,他把自己整个人几乎都要靠在郑锐彬身上。不知道为什么郑锐彬觉得自己掌心有点潮湿,像是不知所以然的紧张。


捱过了好久干巴巴欣赏夜景的冷场以后,朱正廷才主动开口问道:“当年艺考,你最后考去了哪儿啊?”


郑锐彬有点骄傲的说,中戏,我还考了个音乐剧第一呢。


朱正廷由衷的笑了。“真厉害,”他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郑锐彬,“我去了上戏,不过没待多久。”


他们俩从电影小说一路聊到流行摇滚,朱正廷忽然说,诶你知道吗,我来韩国以后有个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听过exo的现场,我特别喜欢他们的歌。


郑锐彬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朱正廷好奇的看着他,半天以后郑锐彬才说:“不会这么巧吧,我最喜欢十二月的奇迹。”


朱正廷也惊呆了。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去捉弄郑锐彬,让他唱几句给自己听。郑锐彬拗不过他,小小声的哼哼了几句。朱正廷笑眯眯的听完之后很真挚的鼓掌,还夸他比自己唱的好听。


“你说咱俩品味这么相似是不是特有缘啊?”


郑锐彬点点头表示对朱正廷的完全赞同。“都听你的,你说有缘那就有。”




汉江边的晚风有点凉,郑锐彬把自己的格子衬衫脱下来盖在两个人腿上,很认真的问朱正廷,你为什么要来韩国?


想不到朱正廷反而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反问他:“你一点也不看综艺吗?或者娱乐新闻?”


郑锐彬有点茫然,朱正廷看着郑锐彬傻傻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他拍了拍郑锐彬的头发,做出一副老成持重大哥哥一样的语气说,你不知道也挺好的,我来韩国其实挺久了,前一段时间参加了一个比赛。


“那后来呢?”


“后来就像你现在看到的一样,我没出道,所以又留了下来。”


朱正廷语气里已经尽是释怀和淡然,他刻意的忽略了郑锐彬毫无保留盯在他脸上心疼和怜惜的视线,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有点怨恨这样的命运,这样让两人相遇却又恶作剧一样注定要分离的命运。


“你别担心我了,这不是挺好的吗,留下来就又遇到你了,挺好的。”


郑锐彬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朱正廷说,可是他在朱正廷脸上只能捕捉到云淡风轻的表情。那些复杂的、沉重的情感都被深深掩埋在了不为人知的角落,他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忽近忽远。


“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啦,我挺叛逆的,我还有纹身。”朱正廷冲着郑锐彬眨眨眼睛做了个wink,“当时觉得挺疼的,可是现在想起来也不后悔。”


“就是来到韩国以后,我想总不能白来一趟,得带点什么回去。”


“纹到最下面那块有颗星星。你不是也有颗星星吗?”


郑锐彬的星星藏在他背包的拉链侧面,平常随着他走路的步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有时候他穿高领毛衣就会把星星戴在胸前,艺考之前的那个冬天是他第一次拥有这颗星星。


朱正廷的星星藏在他身体里,藏在他隐秘的绘图中央婉约的汇聚成一条银河。


朱正廷的胳膊紧紧贴着他的手臂,短袖下的肢体毫无空隙的挨在一起。他们俩的手离的很近,尾指之间没有多余的距离,只要轻轻一勾就能牵在一起。


“你知道艺考那年春节放烟花的时候我许了什么愿吗?”


郑锐彬在朱正廷跳脱的思维和话题中默默收回了自己原本差点压抑不住想要牵住对方的手,他抬起头,满天繁星下闪耀在朱正廷眼角的是他触之不及的虚幻。


他想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可是朱正廷还是先他一步讲了出来。朱正廷说,我希望咱们都能事事如意,有缘分的话不管多久都还会相聚。


他还说,你看,说出来以后确实可能就不灵了,但在我还没说出来之前起码应验了一半。


已经喝完的橘子汽水孤零零的扔在一边,原本盖在腿上的格子衬衫也随着它的主人起身的动作掉落在一旁。朱正廷站起来的时候腿有点麻,郑锐彬拉着他的手稍稍用力,朱正廷就直接撞进了他怀里,嘴唇恰好贴着他的侧脸划过一道温热的痕迹。


朱正廷抬起头冲他笑。“你好温柔啊。”


郑锐彬摇摇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一点也不温柔,我很凶的。”


朱正廷用指尖轻轻抚平了郑锐彬蹙在一起的眉头,冲他勉强的笑了一下。他在郑锐彬耳边说了什么,连带着汉江边冰冷的晚风和橘子香精甜腻的味道一并盘旋着升起,复而下坠。


朱正廷说,你别对我太温柔了,我拒绝不了温柔的人;你也千万不要喜欢可爱的人,偶尔装酷的也不行,听见了没有?



8


Q:你遇到过无数个擦肩而过或并肩同路的行人,怎么偏偏他不知天高地厚最不识你分寸?


A:大概是这千百人之中其余都是过客匆匆,唯有他曾是我心动。



郑锐彬拉扯着朱正廷的衣服,宽大的手掌紧紧握住他纤细的腰肢,在昏黄逼仄的角落忘情的拥吻。湿漉漉的汗意黏着在他的掌心,朱正廷反手扣住他的十指,用力的握牢再锁紧。他们像是站在水中接吻,从舌尖到指缝再到掌纹的亲密贴合,朱正廷的嘴唇没涂唇膏却让他亲了满嘴的草莓味儿,这种声色犬马的诱惑让他有些忘情的向前恣肆窥探。


那些跌宕起伏最后破碎风化湿淋淋的美梦,藏在刚正不阿的外表下居然隐没了一个如此俗不可耐的秘密。


郑锐彬醒了,他在惊出一身冷汗的那个曼丽懒倦又垂死挣扎的梦里徐徐醒来,苏醒在新年前某个不知名的太阳还未升起的清晨。


在这场颓靡荒唐的梦境里他看到了自己碌碌无为执着而又徒劳而返的,内心深处最邪恶的秘密。原来他和朱正廷之间相互拉扯的纠缠不休源自于早就种下的因果,感慨于互相抬爱却又不得不放弃的命运。


他发觉自己原来早已死在那个带着汉江潮湿晚风和橘子汽水味儿的夏天。



其实只是短短四个月以前,他行色匆匆的拎着行李一个人到首尔学习舞蹈,又孑然一身的落荒而逃。


中戏大三学期开学以前郑锐彬买了从首尔飞回北京的机票,到达机场之前他给朱正廷发微信,敲敲打打又删删减减,一句简单的道别怎么也说不好。


朱正廷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回复他几个冰冷生硬的“有缘再见”。郑锐彬放下手机,首尔和北京的时差其实没有这么漫长。


就连几个月之后他忍不住用微博偷偷搜索朱正廷的关键词,当时还寥寥无几的几个舞蹈视频也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有一条在他斟酌好久之后还是小心翼翼点了个赞,带着破碎的窃喜。


朱正廷不是致命诱惑,而是他的取向狙击。


后来重逢的狂喜被冰冷的现实浇熄最后一刻热情和真切,朱正廷替他做出了选择,一个对彼此来说都是最优的选择。


乐华和华谊之间的距离,首尔和北京之间的时区,包括他封闭训练中拿到手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默默取消了那个曾经在梦里都能觉察到一丝甜蜜的点赞,所有的距离都比不上他与朱正廷之间隔着的梦想与现实。


他在用自己幼稚的方式拒绝着这份有悖常伦天地难容的情感,这份还在萌芽之中就被两个滋养它生长的人亲手掐死在摇篮里的情感。



郑锐彬听完了朱正廷所有的故事的时候,和他还隔着几个时区的朱正廷这时正坐在练习室的角落里一条一条翻着两个人发过的信息,再泪流满面的批量删除。


他幼稚的想,你看我这样是不是一点也不可爱了?



他们两人之间纠缠不休的其实是对彼此困兽之斗中囚笼的审判。在朱正廷眼中,郑锐彬不是什么君子道义,他是欲望深渊。靠得越近贪念就越扼紧俗世里的尘缘,曼丽张扬在一路朝觐的叩拜中都归结为颓败和消遣。那些浅尝辄止的欢愉和回甘叫嚣着撕裂朱正廷的每一个神经末梢的细胞,在靡靡之音中醉生梦死坠入泥潭。


能否自救,全靠他仅存的一丁点儿求生欲掌管。



春节那天廊坊凑巧下起了小雪,许多从来没见过雪的练习生顶着寒气把宿舍的窗户打开看着外面勉强称得上有点银装素裹氛围的街道兴奋地大呼小叫。看惯了雪的北方人这时候就可以自豪的拍拍胸脯介绍他们早已熟稔的北国风光,顺便自然地接受崇拜的眼神。


郑锐彬把手机从管理人那儿要了回来给家里打了两个电话,然后划到微信的界面看着自己一直置顶在消息首页却再也没有交流的头像,手指顿了顿,还是选择了不声不响的拉进黑名单。


他把手机上交,转身跟着队友一起往下一个节目录制要求集合的演播厅走去。



郑锐彬走进演播厅的时候,练习生们已经差不多都到齐了。屋子空间不算太大,似乎连可供坐下的位置都有限。郑锐彬来的算晚,旁边人递了一把凳子过来,他就凑合着和第一排已经坐的整整齐齐的人搭伙靠在一起。


朱正廷坐在第一排中间,他们俩之间差不多隔了整个乐华的成员。


好在今天的录制也算春节的特别演出,流程上很轻松,也很热闹的符合传统节日的气氛。郑锐彬在导师cue流程的时候很卖力的配合举手,兴致高昂的被选到前面和厨师一起包饺子。


他从侧面上台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的朱正廷假装若无其事的盯着他瞧,连目不转睛都要小心翼翼四两拨千斤的移开视线。


锅里煮饺子的水很快就在加热中沸腾,前面的人端着盘子往下传,屋子里一片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景象。


郑锐彬拿着两盘饺子,一盘放在乐华队员聚在一起的那排,一盘留在自己手上端着往后面找新的座位。朱正廷站了起来在摄像机照顾不到的死角跟在郑锐彬后面,郑锐彬一回头就能看见。


“新年快乐啊,”郑锐彬在朱正廷面前依然有点尴尬,可是后者却把手伸了出来,表情真挚的问:“我能和你一起吃饺子吗?”


郑锐彬受宠若惊的点点头说,当然可以。


他把自己手里的盘子递过去,朱正廷却没接,反而笑着跟他说了一句“新年快乐”,然后佯装出一幅不谙世事的模样来,用天真的口吻问道:“郑锐彬,粤语里面新年快乐怎么讲啊?”


郑锐彬抓了抓头发,傻兮兮的表情似乎与三年前那个拉着朱正廷放烟火的大男孩别无二致。他说,就是新年快乐啊,粤语口音的新年快乐。


朱正廷意味不明的笑了。他学着郑锐彬的发音说了一遍口音奇特的新年快乐之后,抬起头冲着郑锐彬笑。


“我还以为粤语里面说新年快乐,要讲‘我好中意你哦’”。


郑锐彬愣住了,那个一直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朱正廷云淡风轻说出的“我好中意你”支离破碎的剖露在空气中,他只能僵硬的看着朱正廷冲他笑,大脑一片空白。


只不过朱正廷也没再说什么,而是沉默的转身走回了他一开始坐着的位置,把彼此其实一早就心照不宣的告白随着离开腐烂在了肚子里。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地方,用筷子从盘子里夹了一个饺子和着正好从腮边滑下来的眼泪塞进嘴里,然后抬起头对身边的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新年快乐啊。”


莫名其妙被点了名的黄新淳让眼圈红红的朱正廷吓了一跳,摇了摇他的衣服语气里带着疑惑的压低声音宽慰了一句:“哥,你怎么哭了?”


“我没哭啊,”朱正廷摇摇头又吃了个饺子,像是从喉咙深处可怜巴巴的挤出一丁点气音就着囫囵吞枣咀嚼的动作含含糊糊蒙混过去。


“我就是想家了。”



他想,三年前和三年后都如出一辙,自己如果一开始就没接过郑锐彬递给他的饺子就好了。


今年春节的饺子太难吃了,不是盐放多了也不是肉放少了,即使是郑锐彬亲手包的饺子也太难吃了。


朱正廷所能尝出的全部滋味,只有海鸥在冰川上盘旋,坠落的最后一秒喉咙里咸湿的海风与泣血的味道;是垂死的阳光挣扎着在海平面猩红的涅灭中失重的味道。


是离开的味道。


是失去的味道。



9


朱正廷坐在后台的待机室,透过大屏幕看演播厅的实时转播。vocal组正好轮到小半四个人竞演,在节目组不要钱似的干冰塑造出的烟雾缭绕中穿着雪白宫廷款式衬衫的郑锐彬捂住胸口飙了个高音。


其实这套衣服是一种恶俗审美取向意义中的好看,全靠穿衣服的人行走衣架一样的身材才撑了起来。竞演舞台下面打call的粉丝迷妹都穿着足够厚重御寒的外衣,偏偏台上的几位薄薄一层白衬衫黑色小脚裤就站在了干冰中央。


他看见郑锐彬轻轻打了个哆嗦,似乎能听到牙齿间传来颤栗的声音,偏偏被咬着牙连同寒冷一起咽进肚子里。


郑锐彬站在舞台灯光汇聚的地方,活脱脱一个音乐剧里走出来深情款款的罗密欧先生。屏幕正好切到他的近景特写,一颗饱满的泪水从他微红的眼圈悄无声息滚落了下来。


镜头之外的待机室一群观众都把嘴圈成O型发出惊讶的声音,朱正廷身边坐着的丁泽仁瞪大了眼睛,用他正好能听到的音量说了一句:“舞台上也太冷了吧彬哥是不是刚才都哭了?我没看错吧?”


朱正廷转了过去,没有说话。



小半的整首歌已经开始收尾,在尾音相互交融应和的几次累叠重复的“不算”中缓缓拉下帷幕。


他看见雾气消散后站在光环中央和几年前看起来别无二致长身玉立模样的郑锐彬,回味了一下刚刚小半撕心裂肺的歌词。郑锐彬唱歌的时候总是控制不好表情带着很多音乐剧里过于投入的情感,可是朱正廷觉得这样其实很好看,也很真实。


因为他很少能触摸到能抓得住真实,包括郑锐彬本人都是亲密热络中带着距离遥远的,偏偏在唱歌的时候离自己会近一点。


他刚刚在唱小半,唱到了最后一句“不算”,还情真意切的落下泪来。


其实这世界上原本没有那么多可掉眼泪的事情,要不是触景生情,那就是心有所属。


什么不算?喜欢不算,偏爱不算,造化弄人不算,世事变迁也不算。


凡此种种,都不过是暗恋忧伤的小半中一场堂而皇之的大梦,最后梦醒时分,求而不得失之交臂最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才是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惨淡经营的真实。


连带着残忍的提醒他,朱正廷和郑锐彬三年以来兜兜转转循回往复的所谓缘分使然其实最终都不算,就像郑锐彬和他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握着他的手一起放烟花,或许那短暂的燃烧又坠落是他们这段不太复杂却冗长拖沓的暗恋中唯一且最后的窃喜。



郑锐彬跟着他的队友从外面走回来,待机室里的练习生一边鼓掌一边站起来欢呼。他披上了那件熟悉的中戏校服御寒,脸色中有点疲惫却依然挂着礼貌满分的笑容。


他坐在朱正廷后面的一排,转过头去和周锐讲话。他的嗓子有点哑,鼻梁上花掉的妆印下一小块污渍。朱正廷低着头想了想,还是转了过去,正好直勾勾的和郑锐彬来了个对视。


朱正廷很认真的扯出一个笑容:“辛苦了,真的很不错很不错。”


郑锐彬被他久违的主动弄得愣了一下,表情管理中的外壳面具有一丝松懈。他伸出手想摸摸朱正廷的头发,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一会儿加油啊。”


“嗯,”朱正廷点点头,眼睛里全是对比赛和梦想的拼搏与认真。“以后也要一起加油啊。”


郑锐彬想了想朱正廷说的以后大概是从比赛结束到更遥远的未来,那些不再有两个人的回忆和互相扶持遥不可及的未来。他忽然觉得有些释然的松了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好啊一定。



这不是一个完全公平的节目,他们在这样残酷的厮杀博弈中终于消磨掉最后残存在心底的柔情,不约而同流落到被践踏后满目疮痍的荒野。


朱正廷知道,他和郑锐彬这一次都只不过是来渡劫,是往生前剪掉翅膀放手一搏的最后一次蜕变。他们在原本可以肆无忌惮挥霍喜欢的年纪走散,却又在畏手畏脚小心翼翼的地点相遇。


原来这次看似巧合的重逢,恰好就是最后的告别。



朱正廷站在走廊,窗外的雪已经有些融化的迹象。郑锐彬今天和放假回家的其余人一起赶飞机,他在人群最外遥遥地看了一眼,没有走进去和他说再见。


这次出乎意料的重逢不在他原本设想好的人生轨迹之内,孤注一掷的朱正廷再也丢不起任何和梦想有关的东西。他悲哀的承认,他和郑锐彬之间一语成谶,十二月没有奇迹,一月也没有,二月也没有。


所有不约而同说好了的放下只不过是藏起来,兜兜转转再次遇见的时候还是会痛的。暗恋而已,纵使彼此心知肚明也卑微的低落到尘埃里,在最不恰合的时机侥幸遇到对方的恩泽,开出残损枯瘦的花朵后还是凋萎到泥泞的沼泽里。


以后再不谈喜欢,就只有泛泛,这样真好。


真好啊。



0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要唱什么歌向他表白呢?”


录播室里打光板反射的白光有些刺眼,恍惚间有些时间倒转的错觉。朱正廷眨了眨眼睛,灯光汇聚的尽头似乎有那个人熟悉而好看的眉眼。他的身边是一簇又一簇绚烂的烟花和空远的星火,白衬衫黑长裤,脸上挂着少年温柔的笑容。


在浩渺轮回的幻想宇宙中,郑锐彬轻轻地招了招手,带起一串火花飞溅后又隐秘坠落。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没有轮船停泊的渡口,隔着一条璀璨的星河。


在灯火通明中,通向未来,通不向彼此。


朱正廷轻轻扇了扇低垂的睫毛,觉得主持人采访的声音和队友回答问题的声音都已经渺不可闻。他接过话筒,喉咙里长长的吐出一声叹息。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小半”。


——————————END——————————

用爱发电的我好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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